早上妈妈打电话来说:“来参观新房的人,看到你那些书,都说这家人是文化人哦!”
那是当然,我半年没回家,回家做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亲手把书挪到书架上,再分门别类的摆好。妈妈就在一旁泡茶,看着我大汗淋漓的忙活。
真不愧是我妈妈,了解我对这些书的感情。
我们的书架上大约有近一千本书。两百至三百本的图书馆藏书,三百多我跟爸爸买的新书,有五十本以上的工具书,五十多本家传的线装书,还有一百本跟舅妈开单拿到的国外出版图书。关于这些书可是有很多故事的。
我最得意的、引以为傲的是那些图书馆藏书。
故事的开头应该上书溯到N年前......
上中学的时候,三姨在图书馆做管理员。暑假里,每天冒着烈日,我跟在她后面骑半小时的脚踏车一起去图书馆。
好多的书啊!在一排排的铁架子上散发着“书”的味道。整个空间暗暗的,阴凉的很。一般我是先选定一套多本的书,比如基督山伯爵、克里斯多夫、远大前程、悲惨世界,作为这天的主攻对象,白天看不完,晚上带回家继续。有时也会翻翻小人书、带图片的大百科全书等等,作为调节。到了3点钟的时候,三姨会买一个冰激凌或者一个肉馅饼给我。碰到采购来一大批新书,我就帮忙给它们在封底和封二上盖图书馆的图章。五年的暑假,我的中学时代就是这样滑过了,直到三姨调换了工作,我也升入了大学。
虽然每年都会跟爸爸去买新书,但是更喜欢图书馆里的味道。书店里的书,气味太冲,没有久经岁月后发酵的纯厚感觉,。那里的环境也太明亮,人来人往太热闹。
书,无论内容如何,都是沉淀,沉静是它的气质。
当我还是少年的时候,未必完全能读懂那些名著,或者有什么深刻体会。但是,诚然有一些东西成为我的一部分,那就是鉴赏力——一种对于品位的灵敏感觉。当我越来越接受不了那些重新翻译的名著,那些速食文学,那些虚伪苍白的笔触,我就越发的怀念那些书——傅雷先生的法文翻译,文洁若、叶渭渠的日文翻译、杨绛先生的西班牙文。那些“信、达、雅”的译文,将来自世界的文学之美呈现给你。那些历经岁月沉淀的文字、思想、想像,那些永远生动的人物、故事,那些不会消失的美、理想、主义、信仰。
如果没有那段岁月,我也就不是今天的我了。
后来听说图书馆倒闭了,书也没人说的清流落何方了。爸说,通常都会给学校图书馆的。哼,学校里天天逼学生学习,怎么会鼓励学生借“课外”书看!
等我工作了以后,单位里来了个新同事,聊来聊去发现我们的妈妈居然是很久以前的熟人。后来问到她的妈妈,说现在准备退休,就管理单位的小阅览室。然后就约我去看书。
那是一个大冬天。我爬上六楼寒冷、充满灰尘的阅览室。房间很小,据说没啥人进来,大家都喜欢看看外面的杂志就算了。地上随便就堆了几堆书,看来是书架不够。那时侯,我正患着鼻炎,但是,莫名其妙还是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气氛。随手抽出一本书,触到封面的一刹那,我就知道,老朋友,又见面了!
三年不见,你们就一直是委屈在这里了?
同学的妈妈很好,说这些书也没人看,很脏,如果喜欢可以拿回家看的。
可以拿多少本?
随你了,反正也没人看。
我打电话给爸爸,开车来!
然后马上着手挑书。
基本上除了马列理论之类的、文革期间的样板书,每样我都拿了一本。
回到家,就一边跟妈妈讲,一边把书擦干净。妈妈听了书的来历,就一起帮我整理,还把一些掉页的给订起来。我说,妈,这里的图章肯定有我盖上去的!
晚上睡觉之前,我在这些书前面看啊看啊,居然不知道该选那一本来读......
我的大学拥有全省第二大藏书量的图书馆(第一是省图)。我常常翘课去看书,于是乎跟图书管理员阿姨们关系好的很。
那时侯还是盖借阅图章的古老方式。常常会在角落里找到好书,发现自己之前只有一个人或者从没有人借过的。于是就开心的要命。
有一次找到一本薄薄的小书《永泰公主的项链》,是日本作家井上靖的西域故事集子。我就站在铁架边读完一整本书。黄河源、星宿海、唐朝、楼兰......那些迷一般的名字、跌宕的情节以及复杂的人性......10年后的今天,我已经记不得具体的文字描述,但是文章的氛围和读完那一刻的感动,至今清晰的一如当下。而这本书,在8年后的悉尼大学fisher图书馆里终于被我找到了英译本。但是中文译本就再也查询不到了......
悉尼有很多旧书店,最惊艳的收获是买到挪威冒险家海尔达尔的《太阳神号历险记》!不枉我对它念念不忘20年!第一次读到是8岁时,《少年科学画报》上的连载......
在北京的鼓楼附近,发现了一家买图书馆旧书的小店,很多惊喜的收获。最近读的弗罗依德的《图腾与禁忌》居然还是“内部参考”。
总之,每年感兴趣的新书不多,旧书刚好满足自己的阅读需要。新书得来的太容易,而且那种发现旧书的乐趣,只有本人才得体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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